中日两国的文化有着脉络相通的血缘关系。千百年来,我们两国的文化互相交流,互相补充,互相促进,成为并跃于世界东方的灿烂双星。为了结成中日文化的血肉因缘,我们两国祖先中的杰出人物曾作过百折不挠的奋斗,其中特别令人崇敬的是我国唐代律学高僧鉴真大师。他顺应时代的要求,毅然接受日本僧人荣睿、普照的祈请,以深远的识见,忘我的精神,惊人的毅力,卓越的才能,冲破海风巨浪,战胜社会阻力,历尽千辛万苦,进行了惊心动魄的“六次东渡”,终于把高度发展的唐代文化精华(包括佛学、医药、建筑、雕塑、绘画、书法等)带到了日本国土。从此以后,中日两国文化交流的大门更加敞开了,两国之间的相互了解更加加深了,两国人民之间的友谊更加牢固了。今天我们饮水思源,不能不对这位硕学宏识、艰苦卓越的鉴真大师及其中日合作者,从内心深处发出崇高的敬意。他们是中日文化血缘缔结史上的不朽人物。
一千多年来,伟大的日本人民一直怀念和崇敬鉴真大师,以此寄托他们对中国人民那种“山川异域,风月同天”的传统感情。最使我难忘的是1963年我们两国人民共同纪念鉴真大师圆寂1200周年的盛况。这可以说是中日友好史上一件具有历史性的大事。当时日本佛教界和文化界倡导把1963年5月至1964年5月定为“鉴真年间”,运用各种形式展开了极为广泛热烈的纪念活动,几乎形成了一个全国范围内的促进中日友好的运动。日本鉴真和尚遗德奉赞会得到日本著名雕刻家本乡新先生的协助,按照唐招提寺金堂形状作成了一种纪念章,广为发行。日本鉴真和尚纪念会也邀请本乡新依照日本国宝据传是思托在鉴真生前手制的坐像,仿制了一尊赠与我国。日本著名学者安藤更生写了巨著《鉴真和尚的研究》。日本现代著名作家井上靖写了一部描述鉴真事迹的小说《天平之甍》。剧作家依田义贤据此改编为话剧,并由河原崎长十郎等著名戏剧家在两国首都公演。通过演出,他们把鉴真的不朽形象和一千多年前中日两国文化交流的历史画卷重现在人们面前,有力地唤起了两国人民传统的友好之情。记得那年五月,我作为中国佛教访日友好代表团的成员正在日本访问。一天晚上,在京都一家剧场的后台,我第一次见到了刚刚卸妆的河原崎长十郎。彼此一见如故,紧紧握手,热烈拥抱。河原崎长十郎先生热泪盈眶,激动不已。之后,我曾诗赠河原先生追忆此事此情:“忆君十年前,绝艺演盲圣,倾倒两邦人,至情与至性。访我于京都,倾谈泪横迸。谊如连枝亲,义比同胞胜。……”
十多年过去了,那次纪念鉴真远忌的情景,至今记忆犹新。当年一起工作过的老友有的还在继续为中日友好事业辛勤操劳,有的已与我们永别了。如龟井胜一郎先生、中岛健藏先生,但他们在这方面所作的贡献是万古长青的。当年播下友谊的种子,如今已发芽长叶,开花结果。记得那时我们曾将扬州鉴真故居的琼花幼苗赠送给唐招提寺,经过精心培育,幼苗长成了树木。1978年4月,我刚到奈良,恰巧唐招提寺的琼花第一次开花了。森本长老特地剪了两枝,一枝供奉在鉴真塔前,一枝派专人送给我,正是人也有情花也有情。有情人送来了多情花。1979年4月,我参加人大代表团访日,又一次来到唐招提寺,日本朋友阪本裕仁把具有不平凡经历的“日中友好莲”的藕鞭捧交邓副委员长。这种莲花的种子原为日本千叶县发现的2000年前的古莲子,由大贺一郎博士培育成“大贺莲”,于1963年“鉴真年间”赠送给中国;中国的植物学家又把“大贺莲”与中国古莲子培育出来的莲花进行杂交,产生了一种新品种,命名为“中日友好莲”,回赠给大贺先生的学生阪本裕二。阪本把它栽种在唐招提寺。当他知道中日友好莲受到“四人帮”破坏,在中国灭绝时,便把这“日中友好莲”还赠给我国。日本人民就是这样通过育花、赠花,表达自己对鉴真大师和中国人民的深情厚谊,令人毕生难忘。
随着中日邦交正常化和中日友好和平条约的缔结,中日两国人民的传统友谊迸发出新的活力,进入了新的阶段。但是,日本人民依然极其崇敬曾为缔结中日文化血缘关系而渡海献身的鉴真大师。1978年10月,邓小平副总理访日时,唐招提寺的森本长老请求奉送鉴真和尚像“回国探亲”,得到了邓副总理的面允。1979年4月,邓颖超副委员长访日时,森本长老再次表达了上述愿望,邓副委员长当即表示热烈欢迎。令人高兴的是,如今的许多条件比起十多年前纪念鉴真大师圆寂1200周年时好得多了。可以预料,鉴真像“回国探亲”,必将成为中日两国人民友好交往中的又一件盛事。